隔行如隔山，谈起画人体，也许要多说几句。

中国画模特人体，是100年前，由日本回国的李叔同引进，在杭州师范学校的美术课堂首创。教育家和实业家黄炎培去考察的时候才发觉，导师原来是自己的老同学。

李叔同以教育为主，又一向务实风格，没有宣传，因此，没像后来在上海那般，闹得风风雨雨。

上海的刘海粟，办的是私人美专，宣传也是自然。有张相片，刘大师和学生一起，中间安排了一个全裸的女模特儿--即使放在今天，也可以说是前卫的吧。


解放后为了裸体模特儿的事，要劳烦日理万机的伟大领袖毛主席-----我们的美术教育--怎么可能不政治呢？！

我爱上涂鸦太早，爱上人体画太晚--爱不逢时，赶上文革。

我暗自瞎思量：为啥列宁格勒（彼得保）的建筑上的裸体雕像他们没有被革命革掉呢？

为什么革命导师都穿西装而我们不可以穿西装呢？

带了无数个“为什么”--到农村去了。

革命的欧洲穷兄弟阿尔巴尼亚有部电影，啥名给忘了，但我忘不了有个少女带着胸围、穿着三角裤，穿过沙滩，走进树林。。。74年到了香港才知道，那叫作“比健你”

安徽农村，由头套到脚的泳衣都没见过。
上海的女子泳衣，为了减少身体线条可能带来的“危险性”--布满了厚厚的皱皱的橡筋。

我的好运气无处不在---裸女裸男，居然悄悄的来到我插队生活中。

在文工團畫佈景的美術前辈洪丕森的手抄本“藝用人体艺用解剖”（美）--借了给我。

当同屋其他五位知青睡着了，（要防止有人去告密---唱情歌都是“黄色”的--这赤裸裸的，还用说吗！！！）我在煤油灯下，鬼鬼祟祟地将整本书抄了下来，用红兰铅笔画出了所有的骨骼和肌肉--斷斷續續、偷偷摸摸，畫了不知多少和夜晚，用了不知多少煤油---將前輩抄畫的美國出版的“藝用人體解剖”全部抄完。四年后，去香港前，送给了上海的艺友，连所有的骨骼肌肉名称都送走了---只留下两个字在脑海里，人体的美，在于---节奏。

的

煤油燈下偷偷炒寫畫得就是這樣的肌肉、骨骼。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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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港有家大学夜校课程，伦敦来的英国老师教“life drawing"，不用考试，只要稍有绘画基础就可以，上课时大约有20--30人。

老师教的方法十分有趣，常常用不同的画法来描绘人体。

有时用方的感觉，有时用圆的感觉，有时用线，有时用面，还教我们不看手和纸--眼盯着模特-手在纸上游动。还有一次，不许用任何画笔，只是用手指蘸上炭笔粉末，借着纸张的边沿，擦出朦胧的人体来。。。我最喜欢模特儿不断的活动，我们被逼着在最快的时间里捕捉模特儿的动感---名副其实的“life drawing" 。。。


80年代初，我和上海的老画友交流，他不解的问：模特儿动，我怎么画呀？--我说你试一下吧。

20年前，在北京的某艺术院校，因为导师与我亦师亦友，在模特儿的同意之下，我付了双倍的写生费----总算是上过祖国的大学研究生班啦！

模特儿是学校专请的，据说刚开始恢复人体课，党书记还会偶尔来查看，时间长了，也就不来了--有时，画的是农村的老头--党就放心了：搞艺术的，不黄色。

我画的那天，女模特儿来自农村，大约20 多岁吧，和同学们都可以讲笑话了，看来专职的时间不短。她的身材不错，可是，我画不来半天坐那儿不动的模特儿。

与那位香港女作家的聊天还有一段，忘了，现在补上。

我说，画过不同国籍的模特儿，西方的模特儿气质上较胜一筹。她不以为然地问：脱光了还讲气质呀？我说，就是因为无遮无掩赤裸裸，气质的虚实才显而易见呀！

在纽约的人体画工作室，和我同搭电梯的女士，不但身材不起眼，还佩戴了一幅旧式的眼镜。我们一起出电梯，走向同一个房间，我以为她也是来画画的学生。

她从屏风后脱完了衣服走出来，我还不太相信她是专业的模特儿。

但是，画着，画着，她的美，像从每个毛细孔里散发出来--她只是悠悠的横躺着。。。

在北京的这个女模特儿，她是专业的，十分听导师的指导，也是闲闲的坐着--我就是画不好。。。中间休息了，这女孩没将我当外人，不披任何衣服，席地而坐---整个人好像回到原始的大草原那样，身体的松弛和职业化的解脱--她的体形焕发出的自然节奏，一下子吸引了我了，我马上用毛笔在高丽纸上涂了几张大速写---她看了，还称赞了我画的线条。。。

跟英籍老师学，他不注重技巧，只关注感觉。有一次我学着他画，他看了说;嗨--这是我的风格呀！---言外之意--要有自己的感觉。

到了纽约，在一家艺术用品店看到广告，参加了小画室的人体画学习。

大约6--10人，各施各法，画室主人开始就明说了：我不是老师，只是喜欢大家一起画。每次，画友不超过十个人。



我的涂鸦是自己摸索的（当然指导的朋友不少），很不正规，发现自己对铅笔和炭笔都不会使，用毛笔画人体的时候，快感特强烈。于是，自我陶醉在毛笔的涂鸦上。在都是老外的课堂上，也算是标奇立异了吧？

( 60秒的速写 24 x16 英寸 纸本 墨、毛笔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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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天，男模特的个子小，模样一般，我几乎要退堂了。

不一定要肌肉发达如健美先生，至少，也得有我的个吧？当然，不要像我那样骨廋如柴。（我是最怕去游泳池，去海滩的人--看到老外的肌肉就自卑）--可是，这个老外男模特，几乎叫我有点自豪感了。。。

然而，当老师“叮”一声打响铃声让他摆动作时--我呆住了：他个子小，但韵称；肌肉不多，但不廋，胜在造型像雕塑，活的雕塑--节奏感像舞蹈。。。。哈！老师后来说，他是舞蹈演员！

我其实没呆多三秒，迫不及待的沾上墨汁，写下他的几乎完美的造型，捕捉他身体的舞蹈节奏--我不能再呆下去--90秒之后，他将有另一个美妙的造型。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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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->（60秒速写--来不及换纸--又一个造型来了。。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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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是说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画家和艺术家，但是，每个人都可以亲近，了解艺术。

艺术，殿堂里要放一些，但不能全都在在殿堂里。不必太神秘，要有自信、有傲骨，不可有傲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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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0年代中，北京有个人体绘画展，挤爆了会场。移到上海之后，观众少好多，要是到纽约，看的人就更少了吧。少见多怪，那也是自然吧。上海曾是”十里洋场”--不过，当今，现代艺术，北京胆识超前的人，好像赶过上海了。。。10年前，我刚上网，打开电脑，人体艺术成了艺术类的“首选”--而且，画家几乎全是男性--而模特儿几乎全是女性（“阴盛阳痿”？）而且，大多数是写实作品。

-->有一次，在苏州郊区的一家农家小饭店用餐，墙上挂的全是裸体女人的浮雕--中国农民的艺术修养，与世界接轨了。。。

衣食住行，衣放首位--可见身体的重要。

赤诚相见，说的是思想上的坦荡荡，不是表示坦率就脱光衣服吧？

脱光衣服的专业不是人人可以做的，不过，和身材好坏关系不大。

我画过的模特儿，女性的，一半都是较丰满的，还有部分是肥胖的。关键的是身体语言，赤裸裸的身体语言。“不俗即仙骨”-说的大概就是这意思。

男模特儿，胖就不好入画了，尤其是画静态的时候。有一次，老师的朋友来客串，全身是毛，像猩猩一般，躺的姿势一点也没姿态，于是，整张画我用的全是大大小小的圈圈。。。

女同学较喜欢画男模特儿，可是，无论哪个地方，男模特都不易求。有一次，模特儿临时有事，英籍老师被逼客串。他不是肌肉型的男子，但是他的动作造型很特别----因为他学过瑜伽。

有个洋鬼子（在香港），不专心画画，老要求老师找亚洲女模特儿，老师常驺眉头。等到亚洲女模特儿来了，他却只顾着和模特儿聊天。因为此时已经转为私人画室了，老师以后不再让他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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